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陪秋天坐會兒
◎ 林姿
院角的老桂樹又飄起細碎的金粉時，我忽然想，該陪秋天坐會兒了。 搬一把藤椅，陽光穿過疏朗的枝丫，在椅面上投下斑駁的光影，像誰隨手撒了把碎金。風里裹著淡淡的桂花香，混著遠處稻田里成熟的谷穗氣息，一呼一吸間，都是秋天獨有的清潤。 剛坐下，一片銀杏葉就打著旋兒落在膝頭。淺黃的葉片邊緣還帶著點盛夏未退的綠意，像個半大的孩子，既盼著長大，又舍不得丟掉舊時光。我指尖捻起那片葉子，紋路清晰得像幅微型的山水圖，葉脈里藏著一整個夏天的風雨，也藏著秋天悄然遞來的信箋。風又起時，更多的葉子從枝頭躍下，有的落在瓦檐上，有的飄進石階縫里，還有一片調(diào)皮地停在我的茶杯沿，像是要和我共享這杯溫熱的菊花茶。 不遠處的老墻根下，幾株雛菊開得正盛。白色的花瓣圍著金黃的花蕊，樸素得像鄰家姑娘，卻在秋風里透著一股韌勁。一只灰雀撲棱棱落在花叢邊，啄食著草籽，見我望它，歪了歪頭，又蹦跳著鉆進了月季花叢后的陰影里。墻頭上的爬山虎早已褪去濃綠，染上了深淺不一的紅，像給老墻披了件花披肩，風一吹，紅浪翻滾，倒比春天的繁花更有韻味。 不知不覺間，陽光斜斜地落到了窗戶上，空氣里的桂香似乎更濃了些。我啜了一口菊花茶，清甜的滋味漫過舌尖，混著秋天的涼意，從喉嚨潤到心底。想起小時候，每到這樣的秋日午后，奶奶總會搬個小板凳坐在院子里摘菜，我則趴在她膝頭，看陽光把她的白發(fā)染成金色，聽她講那些關(guān)于秋天的故事——比如哪年的稻子長得最飽滿，哪棵樹上的柿子最甜，還有她年輕時在夜里紡線的時光。那時的秋天，是奶奶手里的棉線，是灶臺上的南瓜粥，是曬場上的稻谷堆，溫溫軟軟，裹著煙火氣。 如今再陪秋天坐會兒，少了幾分孩童的喧鬧，多了幾分成年人的沉靜。風掠過樹梢，沙沙作響，像是在訴說著季節(jié)的更迭；云在天上慢慢飄著，變幻著各種形狀，一會兒像只綿羊，一會兒像艘小船。遠處傳來幾聲犬吠，更襯得院子里靜悄悄的。我閉上眼睛，感受著陽光的溫度，聽著秋風的聲音，聞著桂花的香氣，開始覺得秋天是最懂人的。它不像春天那樣急著綻放，不像夏天那樣熱烈張揚，也不像冬天那樣凜冽沉默，它只是陪著你，看落葉歸根，看果實成熟，看歲月慢慢流淌。 不知過了多久，夕陽把天空染成了橘紅色，老桂樹的影子拉得長長的，落在地上像一幅水墨畫。我站起身，拍了拍膝頭的落葉，心里滿是平和與溫暖。原來，陪秋天坐會兒，不只是與季節(jié)的相遇，更是與自己的對話。在這寧靜的秋日午后，我們卸下了生活的疲憊，放下了心中的煩惱，只靜靜地坐著，感受著時光的美好，感受著生命的豐盈。 明年秋天，我還要來這里，陪秋天坐會兒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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